海上雲☁️

 上一篇：（第十五章） 

待邵群等人一走远，许卫“刷”得拉来轿帘。

 

同时，哭得一塌糊涂的人，再也支撑不住的腿软，瘫坐下来。

 

许卫横眉竖眼，语气首次对李程秀十分不善：“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 

原来，就在季元祁猜出邵群是冲李程秀来的同一时刻，许卫也看出来李程秀如此反常的举止是为何。

 

但情况紧急，他来不及气愤，第一时间将人藏到轿帘后。

 

那是从外看向轿内的目光盲区。

 

随后，他从容面对邵群的质疑。

 

好在许卫一向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，昨日见李程秀为季元祁系一次腰佩，便记下了了系法，这才躲过一灾。

 

此刻危机一解除，他自然要找人问个清楚。

 

李程秀瘫坐在轿内，泪珠子还在不停的在脸上牵线，他口齿不清却在不停的道着歉：“对不起...对不起....”

 

他此刻心痛又后悔，他千不该万不该，不该在昨日替季元祁系腰佩时习惯了，以至今日差点陷整个定平侯于险境。

 

季元祁望着李程秀惨淡如霜的容色，心生怜悯。他拍了拍许卫的肩头：“进轿内，启程再说，在这耽搁着，要是他此刻返回，就糟糕了。”

 

轿内，季元祁端正正位，许卫和李程秀分坐两边。

 

部队已然启程，李程秀情绪也算安稳下来，只是他乌黑的发丝沾了眼泪贴在额前，衬得泪痕分明的脸颊，苍白可怜，整个人像是这暮秋悬与枝头的残叶，破碎的厉害。

 

许卫依旧不是很客气的看着李程秀。

 

一向平易近人的人，气得嘴唇有些发抖。

 

原本，他将李程秀拉上自己的轿撵内，是想在回军营的路上好好和李程秀交代季元祁日常起居喜好之事。

 

这么多年的陪伴，季元祁一个眼神他都能看出来喜怒哀乐，所以他看得出来每次面对李程秀都慌慌张张，脸红不已的季元祁，是对李程秀上心了。

 

察觉到季元祁这点小情愫，许卫心里说不清的滋味，有些感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弟终于也有了欢爱的这一天，但更大的是一股抹不去的酸楚。

他在自己复杂的心情里辗转反侧许久，最终到底李程秀性子温和，做事体贴，虽然怀有身孕，但以后若是能伴在季元祁身后做个侧夫人也是极好的。

 

所以许卫忍下心中的不适，想提前告知李程秀季元祁的喜好，想要撮合两人。

 

可没想到，这柔柔弱弱的李程秀背后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！

 

竟然和曾经的太子，新登基的皇帝纠缠不清！

这样许卫生气不已！生气中还带着些痛恨！

 

他痛恨这样白白辜负自己一番心意的李程秀。

 

“我....原是想身体好些了就远离侯府的....”心绪彻底平静下来的人，轻声的开了口。

 

这个时候，李程秀并没有一再的表达歉意，事已至此，道歉并不能让消除他犯错的事实。

 

“只是担心孩子不稳定，又了解到侯爷常年戍守边境，与皇帝少往来，所以得到相邀一同前往边境，便侥幸了，是我罪该万死，差点牵连了整个侯府。”李程秀起身欲跪。

 

许卫呵住他：“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？”他一贯的笑眼此刻怒目圆瞪：“我一开始问你时，你为何不说？”

 

一想到当日自己面对李程秀的撒谎没有追根究底，许卫后悔的想扇自己。

 

因为他的失误，差点让季元祁万劫不复。许卫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刚刚没有应对及时，那会是怎么样的后果。

 

许卫的问题让李程秀如芒刺背，他锁眉半晌：“我怕...你们会把我交出去。”

 

李程秀的瞳孔再次闪动泪花：“我好不容易从那逃出来，我不能，不能再被关回去了。”

 

随着车马有序前进，李程秀把自己与邵群的缘起缘灭交代了清清楚楚。

 

除去一些他实在难以启齿的事情。

 

听完李程秀平静的讲述，轿内其余两人陷入一种难以呼吸的窒息中，明明有风吹进的轿撵，为何空气如此稀薄。

 

许卫胸口翻涌的怒气不知何时化为一种无能为力的同情。

 

可能是在听到只想要一个家的李程秀，却满心欢喜换来一碗碗的绝孕药时，可能是在听到李程秀在次次羞辱中认清现实，不敢再妄想却还是被囚禁时.....

 

他抿了抿唇，却不知要说些什么。

 

李程秀确实有错在先，可这错，也不该李程秀一人背的彻底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，他担下了全部。

 

这看着软弱无能的人，竟是如此的坚毅勇敢，许卫内心甚至多了一丝敬佩。

 

从入轿便未开口说一字的季元祁满脸沉重，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早已紧紧的攥成拳。

 

眸色暗了几分，季元祁沉声道：“你腹中的孩子是他的？”

 

许卫一愣，他竟未想起李程秀腹中孩子的父亲！

 

李程秀和当今新帝有着这么深的渊源，那么这个孩子...这个孩子是皇子！

 

面对季元祁的发问，李程秀浑身一僵，下一秒他直直跪下：“侯爷，一切错处皆由我，你要如何惩罚我都行，只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，求你，求你放过他！”

 

李程秀以为季元祁恼怒，迁怒于他的孩子，要陨了他的孩子！

 

这怎么可以？怎么可以！

 

他挣扎着就要跪走到季元祁跟前。

 

季元祁一惊，他立马也半跪到李程秀身边：“不是....你误会了，先起来。”

 

季元祁扶着李程秀的手腕想将人扶起，可惊慌的人不愿：“不....我求求你，不要伤害他....”

 

“我不伤害你的孩子，你起身。”他心疼都来不及，怎么会上伤害李程秀和他的孩子。

 

耳边传来季元祁确切的答应，李程秀才软下了身子任人扶了起来。

 

他双手紧紧的护在小腹前，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，不能......

 

季元祁将人扶坐后，重新坐下，他硬朗的面容又冷了下去：“我只以为他飞扬跋扈，没想这些年不见，他愈发让人憎恶。”

 

季元祁哪里是愤怒李程秀，李程秀已够可怜，他现在极度愤慨的是邵群！

 

且不说季元祁对李程秀的怜悯让他对邵群看不起，单是邵群这样欺辱人的做法便已够让他发指！

 

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，怎可对自己的妻子这般！怎么对自己的孩子这般！

 

这样的人要如何治理好这邵国的万里江山！

 

手在膝盖上狠狠拍出声音，季元祁对邵群的不满从未如此高昂。

 

他甚至，甚至都生了要回程与人打一架的冲动。

 

察觉到季元祁不对劲的许卫唤了声：“小季。”

 

这一声像是冷水，将季元祁浇醒。

 

“事已至此，你不可冲动。”

 

季元祁脖子上的大动脉隐动：“我知道。”

 

可恨，可恨他身为臣子！

 

见人都冷静下来，许卫的目光重新放回到李程秀身上：“程秀，你今日告诉我与小季这些，我们也着实心疼你的遭遇，不会将你和孩子的身份来历说出去，但你身怀皇子，皇帝又寻你寻得厉害，你终究到哪儿都不是件容易的事....”

 

“李程秀，跟我们去军营。”察觉许卫话意的季元祁出言打断。

 

许卫诧异的看向脸色依旧阴沉的人，不可置信。

 

李程秀也是大吃一惊。

 

季元祁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爆炸般的难受，他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对李程秀产生情愫的，他甚至也弄不清楚这份情愫意味着什么。

 

只是，他虽然迟钝，但不傻，他清楚自己，每当他看到李程秀笑时，他会不由自主的跟着扬起嘴角，看到李程秀想刚刚那样害怕大哭时，他会想将人护在自己身后.......

 

长这么大，他似乎独独只对李程秀产生这样的感觉。

 

李程秀不说话时，是那样的安静，说话时，又是那样灵动。

 

他睡觉时喜欢团成一个圆，弱小可怜，他做饭时又是那样的从容，游刃有余......

 

早在不觉间，季元祁已然将李程秀的一举一动刻在了脑子里。

 

“小季，你是痴心疯了。”许卫忍不住骂出了口。

 

李程秀怀着皇子，是万不能跟着他们了，所以许卫打算给他找个地方安度余生，可他没想到季元祁对人的感情在不言不语中，已然这么深！

 

深到不顾自身安危，也不顾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季家。

 

季元祁坚定的看向许卫：“我可以护他周全。”

 

“你拿什么护他周全？季家的满门荣辱吗？”许卫反问道。

 

“这与我季家荣辱有何关系？我只需助李程秀不被邵群找到即可，你莫事事都拿季家压我！如此强势。”

 

此言一出，许卫直接红了眼眶，这么多年，季元祁第一次这么和他说话。

 

为了李程秀，季元祁第一次这般回他的话。

 

许卫感觉心里先前被刺破的洞窟越来越大，他的身体也越来越痛。

 

他已经接受了季元祁对他人心生爱意，他也已然安抚了自己，只要能陪伴在人身边，什么身份不重要。

 

可是如今，季元祁嫌他强势。

 

“我拿....我....”嘴边的话突然变得如鲠在喉，许卫难言一句。

 

季元祁看着许卫翕动的鼻翼，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说了什么，顿时后悔不已。

 

可即使后悔，此刻为了保护李程秀，他也不好低头认错。

 

“许大夫。”

 

就在两人僵持之际，李程秀拉住了许卫的手。

 

在刚刚两人的争执声里，一直慢半拍的李程秀终于明白了一件事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惊讶，便开始心疼许卫。

 

李程秀人虽然看着木讷，但作为局外人，他心里是敏锐的。

 

他又怎么不知一看到季元祁便满眼只剩笑意的许卫，是多么的珍爱他的侯爷。

 

“许大夫，我不会给侯爷添麻烦的。”情绪彻底静下来的李程秀，拿定心里一开始就坚定的想法。

 

“我到了边境后，就回洛国。”

 

闻言，季元祁眉头皱起，对李程秀他不觉放轻了语调：“为什么？你此时回洛国不是自投罗网？”

 

洛国是李程秀的家乡，邵群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松对洛国的搜寻的。

 

“不会，我自有办法的。”李程秀摇了摇头：“许大夫的考虑是对的，我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。”

 

今日邵群的惊梦对于李程秀来说，或许也是一件好事。

 

他知道了邵群还没有放弃找自己，甚至连蛛丝马迹的细节都不会放弃，那他更要将自己好好藏好了，更不能牵连旁人。

 

他轻轻的捏了捏许卫的胳膊，给人以慰藉。

 

感受到那轻微力度的许卫看向在自己身边，嘴角带着些安抚笑意的李程秀

 

他强忍下自己身体里叫嚣着的悲伤，深深的吞吐了一口气，说出自己原先的打算：“程秀，在邵国与洛国之间有个村庄，那里常年居住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，人口流动比较大，人员也复杂，想要在那里找到人比较困难，所以我提议你可以安置在那里。”

 

季元祁听着许卫的提议，狭眸低垂，似思考可行性。

 

“这个村庄虽然人员复杂，也发生了大规模的暴乱，但在前年，小季带兵平定了一次暴乱后，被收服，现在那一块虽是两国交界处，但被小季管辖着，村庄安全性你不用担心。”许卫将一切都解释清楚。

 

李程秀感激不已：“谢谢，许大夫。”

 

如此，李程秀并不算彻底与军营没了交集，若是人有困难麻烦，也可找到自己和许卫求助，但若邵群真的找来了，军营也不担匿藏人的罪名。

 

许卫此方法可谓是一举两得，既可照顾李程秀的同时，也保全了季家和军营的无忧。

 

季元祁惭愧的低下了头，想到自己刚刚那样对许卫说话，他便更抬不起来头。

 

许卫看着他小孩子般的无措，心头又是被人揪了一下：“好了，别在这晾着了，回你自己的马车上，这么大个子多占位置自己心里没数吗？”

 

他声音带了点鼻音，但语调确实轻扬的，季元祁抬起头抿了抿唇线：“刚刚是我着急了....”

 

许卫翻了他一眼：“快走！”

 

李程秀看着很快便和好的两人，跟着后面笑眼弯弯。

 

六年后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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